绝唱——浏阳革命烈士诗话
刘正初
浏阳位于湘赣边境，这里多山。在许多人的心目中，这里出产花炮和烈士。确实，浏阳乃花炮之乡和革命老区。明清时期当地就有“十家九爆”之说，至今花炮畅销全球。也许沾染了花炮的火爆性格吧，自古以来就民风骠悍，义旗高扬，涌现了一大批的革命先驱，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有名姓可查的革命烈士就有近两万人。中国人民解放军早年授衔时，浏阳是十个将军县之一，一共出了三十位将军。出花炮和烈士本身没有错。但是，花炮本为民间手工产品，烈士多为行军打仗之士。两者的文化含量似乎都不是很高。
近日翻读《浏阳县志》，却发现了一个“烈士遗作”栏目，从中读到了一些的烈士诗词、对联作品。这真是一个惊人的发现！那些拿刀拿枪拿锄头的革命党人，却“烈士本色是诗人”，在短暂的生命里，昂首而歌，唱出了人生的最强音！
拉开序幕的自然是谭嗣同了。“死得其所，快哉快哉！”“我自横刀向天笑，去留肝胆两昆仑。”这位英气逼人的青年书生横刀一笑，响彻天外，震撼昆仑！
追随谭嗣同出场的是唐才常：“剩好头颅酬死友，无真面目见群魔。”“七尺微躯酬故友，一腔热血溅荒丘。”他把自己的七尺微躯，一腔热血，献给了自己的朋友和追求。
“少年都督”焦达峰、陈作新上场了。背景是辛亥革命长沙首应：“三湘二杰，十日千秋！”焦达峰留下的是《长歌行》：“造我新世界，还我旧乾坤！”陈作新留下的《题照》诗：“幻想在九阊以上，荒唐绝万古之伦。”
历史进入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，中国共产党人登场了。领唱的是陈昌、田波扬和潘心源。
陈昌是毛泽东的同学和战友。他在革命摇篮金江学校带领师生修筑环校马路，亲自写下并且领唱《修路歌》：“修我们的马路，贯彻我们的精神，怕什么寒和暑，雨和风……”
中共浏阳县委的创始人潘心源唱的是《满江红》：“洪流今又涨高潮，红旗千里蔽日月。正扬鞭驰马指危城，扫妖孽……”
田波扬牺牲时是共青团湖南省委书记，他是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妻子一起走向刑场的。他唱的是一首新诗：
“我要放出更强烈的火光，
照破人世间的虚伪和欺诈。
我要锻炼成尖锐的小刀，
刺破人与人之间的隔膜。”
诗为心声。先烈们的诗，表达的自然是他们的革命抱负。如：
陈作为：“学书学剑缘何事？为挽狂澜赴国仇。”
贝德伸：“为党而斗争，我命愿牺牲。”
周成国：“同志同心，黑手创成新世界；合心合德，红日照破旧山河。”
黄建中：“愿提十万横磨剑，尽斩一切劣绅头！”
……
面对这些诗句，我不仅感叹其中的艺术境界，更重要的是，他们说到做到，知行合一，把年轻的生命，把赤诚的鲜血，献给了自己的信仰和追求！想到这些，敬意在心底油然而生！
烈士们不仅用诗抒发心怀，而且把诗作为了斗争的武器。请读田波扬的《桔子皮》：“老爷坐在三人抬的轿子里，闭上眼睛剥桔子。剥下来的桔子皮，一块块打着轿夫。”
也许在革命的征途中东奔西走，他们往往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。直到被投入监狱，他们才有时间来展示自己的文学才华，所以有许多诗句写于狱中。如：
邓子封《囚歌》：“工农商学兵，争取当红军，万众一条心……”
汤祥瑞《题狱》：“节比苞桑固，名垂社会劳。”
张侃《狱中吟》：“纵横万里少年时，一剑飘零只自知。”
吴厚观《狱中题壁》：“牺牲换人群幸福，革命是吾侪生涯。且将点滴血和泪，浇灌天下自由花。”
……
这是怎样的情怀和理想？是多么的忠诚和勇敢！身处囹圄，仍然执着地宣传自己的主义，乐观地展望未来！
烈士们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革命，但是，他们同样有自己的儿女私情，有着自己的家庭和亲人。“道高一尺魔高丈，牺牲争求代价多。此去心安理自得，更无泪泗对江娥。”这是二十八岁的黄接舆烈士就义前写给妻子江娥的绝命诗。
还有的先烈是在刑场上迸发了诗的灵感。
朱三锡在绑缚刑场的路上，遗诗明志：“青天白日，满地是红。以我热血，洗涤山河。”他嘱咐送行的学生把诗刻在自己的墓碑上。
彭澜征的《就义诗》是这样写的：“革命何须泪湿襟，抛头洒血为苍生。今日英雄饮刀去，创业自有后来人。”
可以告慰先烈的是，烈士的鲜血没有白流，烈士的理想终于实现。毛泽东同志在天安门城楼上宣告了一个新中国的诞生。“创业自有后来人”。一代代的浏阳儿女不懈奋斗，终于让浏阳走出了贫困山区的阴影，获得了“三湘第一县”的殊荣。烈士们有知，也一定会含笑九泉！
今日我要热情地歌唱浏阳这一方伟大的土地：浏阳的烈士们不仅仅是无私无畏的“勇士”，而且是有情有义的诗人；浏阳不仅仅是革命老区和将军之乡，而且是人文蔚起的诗词之乡。在这些诗面前，什么现代派、印象派都见鬼去吧。烈士的生命就是一首诗，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诗的内涵。我想，应当在浏阳河畔找一个地方，在石头上刻上他们的诗，让他们面对浏阳河临水而歌，永远，永远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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